到餐廳吃飯，上飲品前侍應常問客人：「 Coffee or Tea? 」（請問要咖啡或是茶？）。對於英語來說不論是「咖啡」或「茶」都屬外來語，而實際上世界各族語言中對「茶」的稱呼，罕有地幾近趨同，除五少數語言外，大致只有兩種讀法： “Tea” 和 “Cha / Chay” 。這次小編想跟大家談談「茶」的讀法，並從民族誌研究角度分享「茶」的讀法源流。
中國的「茶」
「茶」是中國南部和西南部的土生植物，中國人發現茶樹的葉經處理後可利用來泡製飲品；而茶文化更成為了中國文化及東亞文化重要組成部份。因此稱茶起源於中國應該無人異議。但其實「茶」一字並未見於先秦古籍。中國最早出現「茶」的記載，是西漢王褒的《僮約》一文，當中提及「武都買荼」：
- 古漢語「荼」字包括現今的「茶」。「荼」本義指藥物或毒物，在漢字漫長的演化中，「荼」字分出另一種寫法「茶」專指現代意義的「茶」；
- 王褒是四川資中（今四川資陽）人，長居成都。據考證，文中的「武都」可能指成都附近的武陽，而非甘肅省的武都。
茶既能在四川成為一般商品流通於巿場，就證明漢代以前中國人已有喝茶的習慣，並已深入民間生活。
有論者認為中國南方的方言（例如粵語和閩語）較大程度保留了古漢語的讀法，但同時包括了古百越的語言特徵。我們不清楚茶在古漢語中的實際讀法，但既然「荼」字也曾出現字型演化，語音出現變化也屬可能。現時粵語和閩語分別唸茶為 “caa4” 和 “tê” ，而漢語所有方言對茶的讀法與粵語基本一致。也就是說，全中國只有福建和潮汕等地方將茶唸為 “Te”。
世界的「茶」
漢語一般方語和閩語對茶的讀法，實際上就是世界各地「茶」(Cha/Chay 或 Tea) 讀法的起源。下圖可以顯示出世界各地讀法的分野：
上圖雖非跟據嚴謹學術資料來製作，但從民族誌角度來看，反映了茶在實際上從古代到現代的兩大流通方法：陸路和海路。
走陸路的「茶」
隨着漢朝絲綢之路開始發展，大量商品由絲路的起首長安（今西安），經河西走廊（今甘肅）、西域地區（今新疆）、中亞兩河流域（即哈薩克斯坦等五國），傳入波斯（今伊朗）和阿拉伯地區，最後抵達小亞細亞和希臘。茶在波斯語中添加了後綴「ｉ」音，讀成 chāy ，這也是俄語 chai 、突厥語系 çay 、阿拉伯語 shāy、希臘語 tsai 的讀音起源。波斯人和阿拉伯人均是貿易達人，當中茶葉是波斯人和阿拉伯人最常經手的貿易商品之一。茶隨着貿易的發展成功進入當地人民的日常生活，成為流通地區的重要飲料或經濟作物。
同時間，茶也在東亞地區向東流傳。所有漢字文化圈地區，都直接繼承權了漢語的讀音，例如日本語 cha、越南語 trà、韓國語 cha 等。而中南半島和南亞次大陸方面，茶葉就隨着四川、雲南的茶馬古道傳入，而成為成當地土特產之一；當中藏語 ja、泰語 chaa、印地語 (Hindi, 印度主要語言) cāe、烏爾都語 (Urdu, 巴基斯坦官方語言) cāe 、尼泊爾語 ciyā、孟加拉語 cā 等。
走水路的「茶」
至於 “Tea / Te” 本來只屬於閩語地區的讀法，是怎樣征世界的另一半呢？就要從海運講起。中國現時提倡的「一帶一路」，除了絲綢之路經濟帶（即陸路運輸），也包括了海上絲綢之路（即海路運輸）。 中國自東晉起偏安江南，因此需要大力發展南方經濟以維持政權，而拓展海上貿易路線和航海技術為東晉起的一系列南朝政權的當務之急。而東晉的法顯大師所著的《佛國記》詳細記載了他由天竺 (即今印度) 學習佛法後，由師子國 (即今斯里蘭卡) 出發，經東南亞沿海路攜佛經回建康(即今南京)的事蹟，當中指出師子國定期有商船往返中國。唐朝時，中國對外的海上貿易路線已十分完備，及至南宋更專設市舶司，負責對外貿易、海關稅收及船隻管理事宜；而這條「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正是福建的泉州，泉州亦可能是當時僅次於阿歷大山港後世界上最繁忙的港口之一。因此，Te / Tea 就隨着海上絲路的貿易和來自福建/潮汕地區的移民，向東南亞和非洲，例如馬來語/印尼語 teh、斯里蘭卡的僧迦羅語 (Sinhalese) tē、印度南部的泰米爾語 tēnīr ；以及經海路貿易接觸到茶葉的西歐諸國，如英語 tea、荷蘭語 thee、法語 thé、德語 tee、西班牙語 té、意大利語 tè 等。當中只有兩個例外情況：
- 東南亞地區的例外：菲律賓的他加祿語 tsaa，與 cha 音相近，而小編未能成功查找原因。
- 西歐地區的例外：葡萄牙語 chá 。大抵因為葡萄牙是經澳門傳入茶葉，而說葡萄牙語的巴西也因此成了美洲大陸唯一稱茶為 “Cha” 而不是 “Tea” 的國家。
語言是民族文化的重要載體，因此語言學 ( Lingustics) 是人類學和文化研究的重要組成部份。而透過田野考察來記錄文化現象，是為「民族誌」(Ethnography)。小編希望以「茶」作為起點，令「民族誌」議題成功鈎起大家對跨文化課題的興趣。
